小舟（9）
叶紫檀
实习生欢送晚会如期而至，乔尔，卓美，雅琴早早地就来到了广场。观看的人还真挺多，一片嘈杂的喧闹声在灯光通明的夜空下无拘无束地向四周扩散开来。乔尔她们的节目非常靠前，她和卓美着急地整理着服装，生怕哪个地方会出错。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表演节目，乔尔的心紧张得要命，幸好有乐天派的卓美在旁边不断地说着笑话，乔尔才得以放松了许多。从后台走上前台，从音乐响起到开始跳起来，一直到表演完毕，乔尔总觉得木然得很。既没有慌张的感觉，也没有兴奋的情绪。面对着那么多热情如火的眼睛，没有太出丑就算是万幸了。卓美呢，自然是高兴得像小鸟，仿佛做了一件无比荣尚的事情。下台之后，乔尔并没有马上离开。她和卓美一起夹在人群里看其他的节目，卓美一会儿高喊着好，一会儿死命地鼓掌。偶尔招来周围人异样的眼光，乔尔有时扯扯她的衣服让她小声点，卓美依然我行我素。“乔尔，你看，你看，那是谁啊？那不是我们班的亚昆吗？”说话间，悠扬的笛声已经传了过来。乔尔听出来了，那是琼瑶的《在水一方》。笛声里带着渴望，带着忧伤，带着向往，一声声在乔尔的心头迂回萦绕。真没想到亚昆还会吹笛子，而且吹得这么好。乔尔在笛声里忘了自我，忘了那天晚上亚昆对她生气的话，也忘了自己对亚昆的抱怨。她自己也弄不明白，为什么会在这一刻自己就这么轻而举地原谅了亚昆，也原谅了自己。看着台上沉醉在笛声里的亚昆，乔尔感觉自己也醉了，和这深沉的夜一样，深深地陷了进去。一个月的实习生活到底是结束了，所有的人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情感，全都在忙着整理行李。班主任说，实习结束后，大家先休息几天，所以本地的学生可以直接回家，其他的同学不愿意回校的也可以自己想办法直接回家。乔尔是不可能直接回家的，因为她的家在学校的那一头，必须先得回学校去。每个宿舍里一下子毫无章序起来，进进出出的，砰砰作响的。雅琴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，一边口是心非似的冲着乔尔说了一句话：“乔，听志成说亚昆已经走了，到火车站……”就那么一秒，乔尔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，突然鬼使神差地扔下手中的衣服，一转身飞也似的疯跑起来。她早就知道火车站在哪儿，她曾经在很多个傍晚一个人走到了火车站。这会儿，乔尔脑袋里什么概念也没有，为什么要跑？为什么要去火车站？她没有答案。她只知道要去火车站，要飞跑着去。她拼命地在心里祈祷，千万别走了，火车千万别开了，千万，千万。她无数次地默念着。道路两旁的树木在她耳边呼呼而过，乔尔一分一秒也不敢停歇。她就那么疯跑着，终于，终于，她看见了，看见火车了。那个庞然大物还老老实实地趴在铁轨上喘着粗气，眼看着就要开动了。此时此刻，乔尔心里一点都不清醒。她不敢大声叫亚昆的名字，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上了火车，还是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乔尔的身影出现？乔尔先是站在一块高地上一遍遍地搜寻，一遍遍地搜寻亚昆的身影。心中却不停地对自己说，若是这时看到了亚昆，我该对他说些什么呢？她觉得自己又没有什么话对他说。没有看到亚昆的身影，乔尔想，他一定是已经上火车了，可是会在哪个车厢呢？乔尔跑到火车旁，但她没有勇气走到车厢里去看。她只在车外一节车厢一节车厢跑着去看，没有，没有，全都没有。看完了所有的车厢窗口，也没有看到亚昆。难道他没有坐火车，是雅琴故意捉弄我的吗？还是他在车里早已看到了我而故意躲了起来？乔尔着急得快要哭了起来，她不知如何是好，又从车头往回找。这时，火车“呜”的一声长鸣，它开始启动了。乔尔疯了一般狂跑起来，拼命地在心里大声地喊着“亚昆，你在哪里？你招招手好吗？你已经看到我了，是吗？亚昆，亚昆……”火车像风一样的开走了，乔尔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，她哭了，伤心的哭了，眼泪无休无止地往下流淌。看着火车远去的方向，乔尔扬起了右手，向亚昆挥手告别。乔尔像被掏去了魂魄的一个空壳一样，头重重地倚靠在大班车的后座窗口边。车里吵闹得像煮开的沸水，兴许大伙儿对实习生活余兴未消。乔尔谁也不搭理，她的目光一片茫然，心早已被火车碾得飘渺无痕。2011-2-20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