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的小院
更新时间：2013-03-17 22:39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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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，同事给我一包喇叭花的花籽，忽而怀念起家乡的小院来。老家的院子不大，但那时着实是我们的乐园。不说别的，就那个小小的花坛，就给了我无穷的乐趣。说是花坛，其实就是当初父亲造房子时用多下来的石头围成的一小块地。小时候，父母整日整日地忙着与泥土打交道，从来就不曾看上过这一小块土堆，这里就成了我和二姐自在耕耘的广阔天地。二姐总是很有办法，常常会弄些花花草草回来。冬天，她会拿回一丛丛兰草，说是九头兰；春天，她又拿来了蕃薯模样的东西，说是牡丹……那时的她真是神通广大，有时向大人们要花苗，有时悄悄地从人家院子里偷花籽，我们在那块小小的土地上种过兰花、牡丹、菊花、鸡冠花、喇叭花、月季、葱兰、仙人掌、木耳菜、红毛芋、向日葵……还种过苦楝树、梧桐、桂花。记得那时我们还读小学，每天中午回家吃饭时，端上饭碗我就会往花坛走，有时数数牡丹的花苞，瞧瞧仙人掌的新芽,闻闻兰花的幽香……有时比一下谁种的月季长势好，谁种的花开花多，仿佛那些花儿就是自个儿的化身，若是自己的长得好就会无比的自豪，就象在学校里考试得第一名那样的开心。有次我种的仙人掌被人抹去了一只“手”，我伤心了好多天，直到看见抽出新芽。记得那时，我俩各自种了一棵苦楝树，冬天到了,父亲便砍去苦楝树的头，说是会长得更强壮一些。二姐的种的苦楝树树苗比我的粗大，每一次她的树总比我的长得快,一旁的母亲常常说，让你们的树快长大，以后给你们做嫁妆。后来，二姐到杭州打工去了，大姐那时还在杭州念书，小弟比我小许多，玩不到一块。那些花花草草就成了我最知心的朋友。中午回家时，我依然会端上饭碗，在花坛边的那块大石头上蹲着，一边吃着饭，一边看着我的宝贝们。有时我会对着它们自言自语，这时，花儿总是报我以微微的笑，然后默默地望望我。有时我会坐在门前的阶沿上，晒着太阳，听着广播，看着我的花儿，咀嚼着脆脆的咸菜……每天放学，花儿是我最深的牵挂，仿佛就是我灵魂的伙伴。即便是下雨天，我也会带上雨伞在花坛边转一圈。在这个小小的花坛边，我听完了广播里那些精彩的故事《冰山上的来客》、《高山下的花环》……，走完了我的小学和初中生涯。小院多梅树,也是一个梅园。那棵老梅，据说是姑姑小时候种的，枝叶茂密，梅子成熟时，果实又大又红，常带些斑驳的褐纹，吃起来又酸又甜。那棵小的，是从外公家里移植过来的，梅子个头小，橙黄色的，味儿带些淡淡的粉粉的甜，更适合老年人。元宵节前后,父亲会拿砍柴刀在梅树上砍几刀,他告诉我,砍梅树的时候要念“生不生生结桠,映不映映结串”,这样梅树结的果子就会多。这种说法也果然应验，那年梅树结的果子忽地比往年要多一些，那种神秘感从此便如影随形，每每跟着我，直到工作以后，有位同事上了“果树修剪”的一课。有月亮的夜晚，小院的梅树底下，柴草垛间，更是我们小孩的天堂，捉迷藏、抓小鸡、丢手绢……我们学着戏台上的演员演戏，每次我总会挑那个模样俊俏，心地善良的花旦的角色，那个邻居家挂鼻涕的女孩总被安排演小喽，而二姐是非演小丑不可的，也只有她能让我们的戏演得滑稽而有趣，每每在她别出心裁的对白中，大家笑得抱成一团。我们在这里玩尽了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儿时游戏，有时大人们都已熟睡了，这里还是欢声笑语一片。夏天的小院，更是一个晒场。大人们在这里晒谷子大豆。中午的烈日下，大人们个个拿上“叠丫”打豆子，打豆看上去简单却很有讲究，要等到豆杆晒到表面水分完全干，豆壳开始曝裂发出一声声“噼叭噼叭”的声音，然后趁着中午的阳光在豆杆的表面用力锤打，力量不能太大，大了豆子要碎,又不能太小，小了豆子曝不出来。这时的小院，其实也是那些大人们晾晒心情的地方。妇女们夸夸别人的丈夫，借以数落一下自己家的男人；讲讲自家的烦心事，出些气得到一些暂时的安慰；传播一下村里最近的趣事，然后大家一起品头论足；也有轻声细语，特意压低声音的，悄悄传播那些风流韵事。这时的小孩，完全成了大人们的陪衬，大人们也不当他们的存在，肆无忌惮海阔天空。不过孩子们也有他们自己的乐趣，学着大人们玩打豆子的“叠丫”，那种往上一挥，木条在空中翻个跟头再不紧不慢的压在豆杆上的感觉，实在是太美了，我们常常玩得乐此不疲，玩得累了，便静下来偷偷地听大人的悄悄话，别有一翻乐趣。随着初中的毕业，小院离我渐渐远去了。我们的花坛也日渐寂寞。我现在已经不记得，后来还有谁在那里翻过土，种过花。只是那个花坛带给了我许许多多挥之不去的情感，那些仙人掌、苦楝树、梅树后来都成了我人生路上一路同行的伴。高中时，好像突然间变得多愁善感，我的苦楝树、仙人掌、梅树便给我赋予百折不挠，坚强不屈，孤傲清高的精神走进了当年我称之为“诗”的文字里，下午校园广播时间，它们悄悄走进了同学们的心里，而我做着作业忽然间听到广播里自己的名字时，更是暗暗欣喜。高中三年，寒暑假回家，徘徊在小院里，不见了那些姹紫嫣红，唯有那几棵梅树、苦楝树和梧桐寂寞地伫立在寒风中。那时忙着读书，早已把那些曾经带给我欢乐带给我忧伤的小伙伴们忘在一边了，从没觉得小院有什么不一样。一个暮春的日子，回到小院，只见满地的落花，微风拂过，落英缤纷，爷爷正拿着扫把独自扫着残花。这时伯父一家和父母的家已搬出了这个小院，邻居们依然在这里住着，那些和我小时候一般大小的孩子们我已不认识，只是能在他们的脸上找到儿时伙伴的影子。小院还是小时候的小院，却找不到儿时乐趣了，那棵老梅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清晨拔根而起，后来,爷爷也走了。故乡的小院,记录着小天地里的岁月沧桑,记忆着我个人成长的历史,时不时地给我一些怀旧的情感。可是又有多少人的故乡在慢慢地荒凉，慢慢地沦陷。城市，真的能让生活更美好吗？城市化的脚步，你能否迈得慢一些？
